平波

告别。

百年之树

  狄仁杰大抵算得上是临渊袖手的那类人。

  即使接触最多的武则天,看见他的也不过从来一副眉峰极凛冽的模样, 一身背脊在对她弯下时也有世上最不屈的傲骨。

  这唇线锐利,毫无弧度,讽笑时偏偏让人想起豪尖最素一支笔,尺上最凌抵万丈。

  眼眸是鎏金冷色,又端来明月辽阔,生生削去了几分棱上雪。

  他实在古板的可以。强迫症,洁癖,一丝不苟,公事公办,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,清明之地,毫米差漏也不允存在。无关风月,心血不冷,面对一切似乎都可以用最理智的态度冷立一旁。

  他清除长安的浊气,好像是在清扫最令人厌恶的灰尘,反反复复不知疲倦。近乎执念的贯彻着长安的法律,为此不惜将令牌锋锐的尖端指向高官权重。

  这个人被月光浸润的眼眸里不会起波澜,没有人可以看穿他漠然外表下是不是拥有温度。他的情永远不会展露,他是守护神,也是无情的执行者。

  疏凉常常是褒义词,但有时又可以作贬义。

  百姓敬爱他,也不由深深畏惧。

  如此从容后,则是全然的不计后果又肆无忌惮,所以谁能说能真的说他老气,说他不意气风发?

  有人把心悬在剑上,有人悬在诗中酒里。

  而他把一切都交付给了一座冰冷的城池。

  可以泽耀江河,偏自愿困在攀笼。

  便有人道:“狄仁杰不过女皇陛下最忠实的犬。”

  治安官在街上走时,总免不了听到这句话,从没有放在心上过。

  他与最能写罢轻狂的人见过面,还与之一起搅动片浩荡风云,畅意抹了唇角携讥讽,眉上覆轻狂。

  也在每次办理完案件后去感业寺的大树下庇荫,冬天也靠着不挪窝,任枯叶拂了一身还满。

  每年佳节,也是在深夜人潮散尽后于璀璨星辰的注视下站在这里拿木牌写祝愿。

  不外乎“敬大唐盛景”之类的话。他擅长洞悉,也擅长料察先机,自然知晓没有繁华不衰,浓墨不淡。所以连祝福都写的如同小酌后的敬词,剩下再多再多,定要靠自己的心力去换。

  木牌总被他一用力送到高处,无人可以窥到的地方,只有月光凝视。

  回去的路上,狄仁杰把身上带着的所用钱财给了位路边寒冷僵坐的乞儿。

    所有人都相信他会活在长安,守在长安,葬在长安。既定的事实,大家不宣于口。

   节日一般是圆月,衬来星河黯淡,华光凉如捧水,长安寂静寥落。

  他却觉得没有何处不好。

  毕竟月如钩,钩不钩得起沉睡的盛唐。

  狄仁杰不是信命的人,却信大唐可繁荣百载,他觉得自己或者半途死于贼寇手,或者可以一身劳累的伤病的终于榻上。

  浮名不过烟云散,生平便皆付于春秋。

  无数人猜测他对这座城倾心的缘由,其实不过是希望理尽俗事十万册,在这生死梦中最后一眼,能倒映来星子夜风中,熙攘佳节时。

  有一水依城,叠万顷平澜,浸润长安古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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